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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悠悠晨空朦胧,

    难舍温馨难舍梦。

    苦煞煞赶砖上架人,

    愁又愁背井离乡者。

    夜茫茫大路在何方,

    幸福日距我几多长?

    一旦上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众人都在怨说工作时间太长了,从黎明前到午夜后,他们总是被套在车上不间断的往来奔波,鞋破了,衣破了,腰酸腿疼背驼了,更要紧的是人瘦了脸黑了,却没有谁怜惜他们。

    是铁打的人也被累垮了!

    厂方却仍然以产量不足催促人们加班加点的干......

    这按劳分配的制度,总能激发人们无穷的激情!童筹总是最兴奋的那一个,他不时髙声说道:“我无文化无一技之长,命中注定要受苦受累。现在有干的就拼命干吧,到时候没干的了,想拼命干都干不了。”

    “一支竹篙耶,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一棵小树耶,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耐岁寒。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连。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号子嘛一喊浪靠边。百舸争流千帆竟,波涛在后岸在前......”

    任笔友的歌声实在令人不敢恭候,但是这却是除了机械的轰鸣声之外唯一能听到的人声,虽然不怎么美妙,但滑稽感甚强,听者也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多少能驱赶走心中的倦意。是的,任笔友比众兄弟更具精神些。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都在睡觉,他却在房屋的阴影下洗着衣服,却也见陈燕端了个盆经直朝自己走未。原来,她也是洗衣服来着。

    见任笔友笨拙的搓着衣服,陈燕笑了,道:“燕哥,我给你洗,你去休息吧。”

    “谢谢!”

    陈燕去抢他手中的衣服,任笔友往后挪挪盆,道:“你也不轻松,还是你洗你的吧。”

    陈燕把弄着自已盆中的衣服,其实一点也不脏,这只是她的借口而已。她看着仍低头搓着衣服的男人,突然低声问道:“燕哥,你说夏流是真心爱我的吗?”

    任笔友愣了一下,他诧异的看着陈燕,道:“你应该最清楚啊!”

    陈燕苦笑笑,她又去抢他的衣服,任笔友不给,她不乐意了,道:“燕哥,你是讨厌我,嫌我洗不干净吗?”

    “不是不是。”任笔友忙说道,“其实你比我们都累,你也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个人出门在外,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

    陈燕眼晴湿润了,她紧紧地抓住小伙子手中待洗的衣服,看着他,没有说话。忽然见女子眼中噙着的泪花,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放松了紧紧抓住的衣服。陈燕将衣服轻轻地放进盆里,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凄苦的笑道:“燕哥,你快去休息吧。”她自己便端着盆朝厨房走去,任笔友苦笑笑,自是回房休息不提。

    陈燕来到厨房里,便蹲在当地细细地搓洗起衣服来。其实,这也不过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衫,一条黑色长裤并一条红色小裤而己,这是任笔友休闲时穿的衣服,并不脏,再者被洗衣粉水浸泡过,洗起来很容易,手感更柔润。她在厨房里洗衣服,自然就吵醒了隔壁正在午休的吕希燕,出于对食堂的责仼,她来到了厨房,见是陈燕在洗衣服,倦意的粉颜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是耗子又来捣乱呢,原来是你在洗衣服啊。”

    陈燕也笑了,道:“一会就洗完了。”

    吕希燕依在门口打了个哈欠,瞟了一眼陈燕所洗的衣服,觉得眼熟,便睁大眼睛看个细致。没错,这种颜色,这种布料的衬衣,这砖厂只应任笔友有一件。她太熟悉这件衬衣了,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么的丝滑柔和体贴与潇洒!

    “这不是笔友的衣服吗?”

    吕希燕感到意外,同时也产生一种莫名的恼怒,道:“陈燕,你怎么能给笔友洗衣服呢?”

    陈燕觉查到了吕希燕的情绪激动,忙说道:“他是夏流的哥,当然也是我的哥了。我见他上班累还洗衣服,所以就顺便帮他洗了。”

    吕希燕根本就没听陈燕说的什么话,她不恨陈燕,她恼恨的是任笔友那个家伙竟然让陈燕帮忙洗衣服,竟然连内裤都让人家洗,真是说不尽的下流,道不尽的无耻。更重要的是,自己如此清闲,却不让自己帮他洗,这根本就是不把自己当自己人看待嘛!想到自己在男人心目中或许还不是自己人,她就又恨又气,便一脚踢开半掩的门,径直朝对面表嫂家走去。陈燕看着风风火火离去的吕希燕,惊的吐吐舌头,暗说是我惹雪芹姐生气了吧?想着,看着手中的衣服不仅神游远去......

    很快又上班了,人们气息恹恹地朝砖机走去,各就各位又开始了沉闷的工作。才午睡起来,天气仍然炙热,人们机械似的重复着各自的工作,谁都没有说话,也都懒得说话,仅有的一点精神都留着工作。

    时间在无聊与疲惫之中流逝,小伙们甩开汗水的同时逐渐显得口干舌燥起来,再就是肚子饿了。他们盼茶水盼加餐饭,却是频频地抬头渴望,频频地垂头丧气。终于,有人发牢骚了。

    首先是夏流,他刚拉车回来,便冲任笔友叫道:“书呆子,你回去看看怎么还不送茶水来。”

    杨忠祥也说道:“往天这个时候小龙包子都吃到嘴里了,今天怎么还不送来呢?阿友,是不是你又得罪大师傅了?”

    吴芷笑道:“阿友,你做事说话可得小心谨慎哦,惹大师傅生气,你可就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童筹拖着满载的车,道:“回去看看吧。”

    任笔友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笑了,道:“你们帮我拉车?”

    夏流道:“快去吧,我帮你拉。搞快点,你别一回去就不来了哈。”

    王维成也说了:“你回去拿饽饽来,我们帮你上架。”

    任笔友乐得屁颠颠地往食堂小跑而去,白善看着他墩实宽广的背影逐渐变得渺小起来,他在心里恨恨地说道:“这次便宜你了。”

    且说任笔友小跑到食堂,却只见一桶茶水孤独地呆在一边,等待着谁能把它提走,再有一大盆子发酵好的面团静静地伏在案台上,还有冷锅冷灶,哪里象是要做饭的样子。任笔友一下子急了,忙忙的将灶火捅燃,洗锅加水,先烧开水吧。然后他来到女孩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朝里看看,没人?也许方便去了吧!他遥望远处那没顶的旱厕,良久不见有人出来,于是便朝河边兰言的小屋跑去。淡玉洁快生小孩了,吕希燕时常要去帮她做点事情,比如洗衣服什么的。也许此时吕希燕正在给表嫂洗衣服,所以忘记做饭了。

    小屋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淡玉洁轻微的笑声传出来。任笔友敲了敲门,里面有女声“请进”传来。任笔友缓慢的推开门,只见淡玉洁腆着大肚子斜躺在床上,吕希燕坐在床沿上,两人手拉着手正愉快的说着话哩。见是仼笔友进来,淡玉洁微微往起坐坐,笑道:

    “笔友,没上班吗?”

    吕希燕却寒颤着一张脸不去理会小伙子。仼笔友爽朗地笑道:“累了,饿了,休息一会儿。”

    淡玉洁捅捅吕希燕,道:“够了哈,该去做加餐饭了。”

    吕希燕仍不理会男人,嘟咙道:“我又不饿。”

    淡玉洁心中好笑,这丫头真是个醋坛子。她刚要说什么,任笔友却陪着笑说道:“雪芹,我们大伙都指望着你吃饭哩。”

    吕希燕没好气嘣出一句话来:“陈燕也能做饭,你找她去吧。”

    任笔友愕然,怎么又扯出了陈燕?他凝惑的看着吕希燕,待要问个明白,姑娘却突然起身朝屋外走去。他也忙着要跟去时,淡玉洁叫住了他,道:“今儿午后陈燕给你洗衣服了的吧。”

    任笔友点点头,淡玉洁浅浅地笑道:“以后有洗的交给雪芹吧,免得她又胡乱吃醋。”

    任笔友愰然大悟,忙着向淡玉洁保证今后一定不惹女孩生气,然后出门去追姑娘。而吕希燕正隐身于她的闺房内,任笔友也没多想,便赶紧追了上去。门仍然是虚掩着的,他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进去。只见女孩正坐在床沿上,无聊地翻看着一叠稿纸,小伙子知道那是他的手稿《尴尬浪漫曲》,逐说道:

    “雪芹,《尴尬浪漫曲》的毛病不少吧。怎么样,把你的读后感告诉我行吗?”

    吕希燕头也没抬,嘣出两个字:“骗子。”

    任笔友笑道:“书中没有一个骗子呀!”

    吕希燕剑眉一挑,盯着他说道:“我说你是个大骗子。”

    “我怎么会是骗子呢?”任笔友在女孩脚边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诚恳的说道,“就算我是骗子,我骗天骗地也不会骗你呀!雪芹,难道你真不明白我的心思吗?我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会爱你不变心的。”

    吕希燕冷眼斜视着男人,故意不去理他。任笔友揉捏着女孩的手臂,似是乞求,哀怜道:“雪芹,我们去做饭吧,再晚了我可就有的受了。亲爱的,你就忍得下心看见你的亲爱的被外人整吗?”

    吕希燕微力的挣脱他的手,娇嗔的说了句“活该”,便笑了起来。她站了起来,用指头轻轻地戳了男人的额头一下,便朝厨房走去。她心里高兴,她喜欢看见这个男人在自己生气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手脚无措的样子和他那温顺胆怯的表情。平时总是自己围着他转,只有自己在生气的时候,他才会来哄自己开心。

    任笔友忙跟着女孩来到厨房,道:“雪芹,水烧好了,我们还是蒸包子吗?”

    “你不怕加餐饭送晚了兄弟们修理你吗?”

    “那怎么办?”

    “蒸花卷吧,那个来得快点。”女孩挽起袖子,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吩咐男人说道,“你去洗一棵葱,把它切细点,和点辣子面,加点盐,把猪油化开掺进去拌匀,我等会儿好用。”

    任笔友应承着,在女孩的指导下很快的和好了调味汁。见女孩揉着面团很是享受似的,他便也凑近前去要揉面团。女孩踢了他一脚,道:

    “别在这添乱,一边凉快去。”

    任笔友仍旧嘻皮笑脸去抓面团揉,似是哀求道:“雪芹,就让我揉揉吧。”吕希燕手持擀面杖把案台敲得咚咚响,嗔目切齿道:“你就是一条色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啥心肠。乖乖地一边呆着去,否则别怪我下狠手。”

    被女孩看透心思,又见女孩凶神恶煞的骇人,任笔友果真不敢造次。他收拾起淫邪的色心,乖乖地呆在女孩旁边,静静地看着女孩将面团分成几份,分别揉搓成长条,然后用擀面杖将面条擀开成面皮,均匀地抹上调味汁,再卷起来,用手压压,便一刀一刀的切成小块。

    “好了,”女孩瞪了男人一眼,怒眉中泛起丝丝娇嗔,道,“剩下的活是你的了。”说完,她握拳在男人鼻尖下晃晃,然后扬长而去。

    任笔友只得双手并用忙着将做好的花卷摆入蒸笼内,将笼屉放置于锅上,盖上笼盖,然后追随女孩而去。

    其实女孩并未远去,而是在自己的闺房无聊的翻阅着《红楼梦》。见男人推门进屋,她就冲他冷冷地说道:“你不去上班,跑我这来干啥?”

    任笔友嘿嘿笑笑,道:“雪芹,《红楼梦》看完了吗?”

    吕希燕突然叹了囗气,道:“都说《红楼梦》是经典,我却越来越看不进去了。”

    任笔友挨着女孩坐在床沿上,说道:“其实读《红楼梦》急不得,你得细嚼慢咽,当喝茶一般,得品。”

    “也许是我文化太低,修养不够,所以入不了红楼的世界。”稍顿,她对着书吟唱道,“都道是金玉良缘,却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任笔友既然熟读《红楼梦》,当然知晓女孩所唱为《终身误》,自己何曾冷落过她令她难堪了?她何故如此枉凝眉、恨无常?

    “雪芹,你别这样子嘛。”任笔友捂着女孩的手,说道,”虽有百花千红万艳,我只把飞燕迎雪恋。不敢忘,月下誓言;风雨中,相扶相欢。让人间,只羡鸳鸯不羡仙。纵然是海枯石烂,到底此心不变。”

    吕希燕微微笑了起来,男人就象一尊冰鉴,他的话犹如缕缕冰爽之气浸入女孩烦燥郁闷的心房,令她瞬间清凉起来。

    “笔友,《红楼梦》中的女儿们为啥都是悲惨的结局呢?”

    “这都是男权社会的必然结局。”任笔友从女孩手中拿过书来翻看着,道,“当然,如果是女权社会,那男人的结局也肯定是悲惨的。”

    吕希燕道:“所以我们的祖先一直在追求阴阳平衡。”

    任笔友将书放下,抓住女孩的纤巧之手嘿嘿笑道:“终于,我们现在阴阳平衡了!我们要不负这最好的时代,不负这最好的青春年华,尽情的爱恋吧!”说着,他托起女孩的手就深深地吻上了。

    女孩突然惊呼起来,道:“干什么,你的胡子把我的手都刺痛了。”

    小伙子忙松了手,摸摸自己的下巴,果然感触到密密麻麻的胡刺儿很是扎手,便歉意的笑道:“雪芹,对不起啊,这几天工作累,没顾得上修面。”

    吕希燕小心翼翼地去摸男人的脸,怜爱有加的说道:“再累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嘛,脸面是最要紧的,可别辱没了你文明的形象。”

    “只要骨子里充满了文明的因子,形象差点也无所渭的。”

    “笔友,你要是把胡子留起来,会是啥子样子?”

    “我读书的时候,同学们给我取了个外号,你知道叫什么吗?”

    “不是叫丑蛤蟆吗?”

    “丑蛤蟆是我自己取的,同学们都叫我弼马温。”

    “弼马温?”吕希燕突然笑了起来,道,“为什么叫弼马温而不叫齐天大圣呢?”

    任笔友笑道:“你知道孙悟空的形象吧,毛脸雷公。我要是三天不修面,就那形象。”

    吕希燕笑着盯着男人的脸全方位的看着,想像着他这张毛脸的形成过程,道:“纵然你满脸长满毛发,也不像弼马温呀!还过倒和那国宝大熊猫很像。”

    任笔友道:“那你是承认我可爱了哦!”

    吕希燕擂了他一下,刚要说什么,屋外便传来吆喝声:“丑蛤蟆,你就只晓得贪吃天鹅肉,我们的加班饭煮了没了?”

    原来是夏流与吴芷跑进了厨房。任笔友与吕希燕忙着来到厨房,却见笼屉蒸气大冒,显然,花卷已经蒸熟了。任笔友说道:“你们来得正好,花卷熟了,麻烦你们两位给兄弟们送去。”

    一边说着,他与吕希燕合力将花卷捡入大盆内。夏流迫不及待地捻个花卷就吃,道:“任笔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帮你拉车上架,你就给我们做这玩意啊!”

    吴芷也取个花卷咬了一口,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走吧,别在这误了阿友的好事。”

    任笔友笑道:“果真是好同志,我就不留你们了,快走吧。”却见吕希燕正横眉竖眼的瞪着自己,又忙着说道,“我来提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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