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最后一抹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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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月神艾露尼，她再一次把自己拉入一个虚幻空间。
路上有很多坑洼的水潭，露娜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五官。她的面孔隐藏在一张纯黑面具之下，一双猩红色的瞳孔则是她唯一的五官特征。这一点，让露娜不自觉地吓了一跳。她的身体处于虚弱状态，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扶住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喘气。
空地之上，只有插在地里的一根铁质长矛，和一个雾化形象。
黑影突然从露娜视野中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她身边。露娜悬着的心提到嗓子眼。
一颗花苞破土而出，极速生长，变成一朵带有尖刺的玫瑰花。黑影直接探出蹄子烧断根茎，正对露娜，双蹄合在一起，把玫瑰花赠与露娜，并说出一句话：
“你的心灵掺杂太多杂质，还不能够去支配真视之眼的力量。我限定你在半年之内好好磨炼心智，使得无论多罪恶的灵魂都不能玷污你，你得时刻保持真诚才行！”
“你是不是月神艾露尼？”露娜的嗓音变得浑浊，说到末尾处肩头发颤。“既然你声称自己是，月球过去沧桑几百年，你在干吗？全指着你的信徒维护月球和平吗？真诚？他们欺负我这么多年，从来不想着关注我取得的成就，我干吗要对他们抱有期待？”
一股绚丽的金色能量像朵朵花瓣一样盛开从腹部盛开，花瓣渐渐扩大，覆盖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最终呈现在露娜面前的黑影完全蜕变，露娜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不会干预月球上发生的一切。除非我的生命受到不可逆转的威胁。而你性格骄纵任性没法助我巧妙化解本次危机。来了一个机会，你总是怒火攻心，用愤怒去焚烧孕育你的世界。小马之间，是没法做到和睦相处的。”
“那你认为夜骐小蝶就能做到了？”露娜把一朵花瓣从玫瑰花上扯下，夹在蹄心中，用另一只蹄子配合用力揉搓。很快，玫瑰花瓣上出现焦黑的褶皱，随之破裂。燃起一簇星火，整束玫瑰花也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无风却开始燃烧起来。露娜惊叫起来，赶紧把花扔在地上，奋力去踩，以扑灭火焰。
“她不会得意太久。关键是，你要去破局。换一种思维。”
“你说，他们都是夜之子，都是夜骐。夜骐和夜之子本来可以和谐共处的，包括夜之子内部也是。为什么要互相伤害？我怎么就劝不了他们好好相处呢？”
“那是不可能的。小马是有感情的生物，感情又是看不见的，而且又很容易改变，是个非常麻烦的东西。如果是友情或是爱情还好，如果是因为某种契机，转变为嫉妒或者是憎恨的话，就有可能会产生杀意了。”
露娜沉默不语，他仰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浑身冷得颤抖起来。
“你去演索罗奥拉的师傅，我允许你更改她的一些设定。我可以确切地说，这个角色是你渴望已久，想要去模仿的角色。她的生活轨迹是你打学生时期就向往的。”
月神艾露尼再次向露娜递花，这次是一株百合花。一层绿色的薄纱像蜂蜜一样裹住了百合花瓣，开得异常浓烈。露娜接过来仔细去闻，顿时感觉，自己真的是远离尘世，身处秘境。学生时期，魔法学院繁重的课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个时期，自学能力成了区分好坏学生的一枚秤砣。因此，自学能力不佳的露娜牺牲了全部娱乐时间去掌握基础的知识。她根本没空去郊外游玩，向外自由灵魂仿佛被困在了知识的囚笼里。她开始对永恒森林感兴趣，更羡慕隐居在其中的斑马巫师，不用受世俗的压迫。
“你为什么，愿意去了解我？如果不是小蝶意外激活了我的能力，你还会躲着其他马，单独联络我吗？真的，我承受多次打击，蜷缩在墙角孤独地落泪。不等于说我是受气包，甘心这样！我希望你能了解，意志日渐消沉，行为上永远是消极的。这是我的常态，不等于说我认这个命。我想当一只海豚，可现实逼迫我去做一条鲨鱼。”
露娜拉紧袍子，夜幕已经降临。月神艾露尼静默着，尽可能用自身的光亮做点善事。
“他们都来自深海。”露娜又补充上一句，
“大家都爱海豚，一个像我这样从阴暗潮湿的海底逃出来的，又不讨小马喜欢的鲨鱼，难怪不是她的对蹄了。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但是，鲨鱼比海豚要厉害，不是吗？”是月神艾露尼的话。
“我突然觉得好累，你让我自己静一静，好不好？事情又不能一下子搞懂。”
远处，夕阳的余晖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夕阳渐渐西斜，染红了即将落地的太阳。月神艾露尼观望露娜在夕阳下拉长的背影，感叹道：“夕阳，也是以血染世界，太阳的终结者。不知道你还能再看到几次，这种悲伤的色彩。”
一束明晃晃的月光从露娜头顶打下来。她感觉到身体被抽空，那黑色的轮廓双肩冒出一阵浓雾，身体像是一尊蜡像受到阳光炙烤开始溶化。而这摸不到的身体之中却包裹着一副红色的骨架。骨架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脱离当下形态，在露娜面前重组，变成一支长枪。吟诵诗歌的声音愈发地靠近了，大量荆棘拔地而出，迅速堵住露娜来时的路。她满头大汗，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喊了出来。
“露娜！是我，雾轨！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医务室！”
神秘的森林不见了，熟悉的环境又回来了。露娜此刻整匹马瘫坐在楼梯口。额头挂满了汗珠。雾轨蹲下来，正在贴心地用蹄帕轻轻帮露娜擦汗。《夺牛记》这本书还在，真视之眼还在。雾轨拿在怀里。
错不了，真视之眼蕴含的魔力将露娜带入了幻境。可月神干吗在意露娜扮演的角色？难道说，露娜出言这场戏真的可以改变夜之子对她的看法？从而能获取一点实质性的荣誉？
“没事，但我找到了适合你和闪尘的剧本。”
“闪尘？让他出演潇洒的男英雄？嗯，我表示很赞。不过这些个神话中记载的男英雄多半头脑简单，崇尚武力，并且都有点过于爱慕女孩。闪尘不好发挥，他也不一定有空出矿场。”
雾轨拉露娜跑到隔壁小自习室中详细商榷。一台电脑显然是雾轨在用，因为它的桌面背景被设置为闪尘与雾轨在演唱会拍摄的合影。
“这个可以改，而且我偷点懒，这次不演神灵角色。”
“那我发个短信问问，咱们去老一点的图书馆见面。对了，你这工艺品制作蹄法挺高超，能当放大镜，又耐摔。我出一千块，把她卖给我成不？”
露娜有些急，用魔法夺回来，雾轨一副无辜的样子。
“抱歉雾轨，这是非卖品，它的价值，无法被金钱所衡量。况且我不得不说，坎特洛特拍卖一件珠宝，十万是起步价。”
雾轨的小脸蛋修得红扑扑，她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不是学生吗？你也知道学生哪来好几万存款？我才不跟我父亲要钱。不过我那个室友倒经常去珠宝店挑项链。算了，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啦。听我说，夜之子无意跑去翡翠森林，然后遇到了你。你倒是请他步入森林，和她一起玩耍。你们不在乎时间流逝多久，认对方做好朋友。接着你朋友的家要沦陷，你却不能明面站出来帮他抵御灰烬军团。这不，朋友就没得做了。”
“悲伤的故事。我光这样讲故事，很难表达出任何深刻的内涵，夜骐不会喜欢看的。”
雾轨正在游览翡翠祭坛相关的介绍。六百多年过去，祭坛周围依旧生机盎然。
“我改动一下设定：还是夜之子。他现在是一名英雄，要去森林修炼。我接纳了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被他的风流倜傥、精湛的格斗技术所吸引。我开始想传授他一些禁术，并创造机会了解他的过往。所以我们坠入了爱河。送他回去之后，我悄悄地尾随他回到家乡。美好的爱情故事往往都会附加一个带刀的结局。观众肯定喜欢转折。到时候，我帮他一起抗敌，牺牲自己，助他抗战成功。”
露娜咳嗽一声，自习室的空调一直在送凉气。雾轨连忙当起贴身丫鬟，帮露娜拍打肩部，同事用魔法操作签字笔，按屏幕打字，编辑消息向闪尘发过去。
“太悲壮了，太美好了！露娜，你太厉害了。这样的话，我演啥角色？这英雄叫啥名？”
“索罗·奥拉。他秉承世间大义，穷尽一生，把自己献给家乡的安宁。”
雾轨向邻桌查资料的同班同学要来空调遥控板，关闭空调。她看着露娜使用真视之眼在读《夺牛记》，尤其是露娜的眼睛恨不得贴到书页上，不免觉得有点奇怪。那只银色猫咪跳到另一台电脑的键盘上，使得这同学文档没保存上，还被动敲打出一串乱码。
“我听过。他是个撩妹专家！闪尘演他可以提高情商！对了，网友说师傅还有个女儿！我要演他师傅的女儿！”
“那我演你的母亲。无意冒犯，请见谅。这师傅的家乡不在森林，掌握不少尚未被夜之子所知的精湛技艺。当然这戏里不能没有遗迹行者，所以雾轨，要不你来演遗迹行者？”
“倒也不是不行。你说她师傅的女儿是遗迹行者？我懂了，你想让我去和索罗谈恋爱对吧？我可以向他讲述翡翠森林中的动物事迹，也可以旁侧敲击，了解夜之子本地生活的贫苦。然后我又能默默地陪他去战场帮忙，动静更不会闹得特别大！”
雾轨越说越激动，电话那头倒是分秒间有了回复。露娜第一次开心地笑了。春日的柔情好似一泓清水，雾轨的乐观态度犹如一滴晶莹的露珠，在露娜的心头中激起一层涟漪，波浪不停荡漾。雾轨看到消息，明显比露娜更加激动：
“好消息！闪尘说他有兴趣，咱们晚上忙完了去图书馆那边见面！”
“我顺便问一下，你们俩，进度条走到哪了？”
“我和闪尘约定，他等我大学毕业后就向我求婚！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露娜默默注视着雾轨，重新把目光转回书页上。反正她没机会等到心上马了。你说黑晶王？黑晶王只不过是露娜这辈子结实的冤家，一颗总也甩不掉的橡皮糖。
“对了，你为什么眼睛离书那么近呀？你视力不一贯很好吗？”
“这不是老花镜，它可以帮我节省阅读效率。就好比它能扫描书本上的信息，然后概括出文本大意。马工智能你肯定熟悉。”
“知道啊，学校不让我们用这玩意写作业。自己的脑袋又没被搁冷库里挨冻。我们班有个男生，几乎见不到他平时使用电子产品。他做事也不是特别圆滑，整个人看上去挺木讷的。但他平均成绩每个月都比较优秀。他学习的样子真的很美。我能回忆起，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焕发出勃勃生机。它有一种内在的美。”
露娜翻到图书末尾，听雾轨这一番话，露娜不知为何总联想到高露洁。
“是不是不形于颜色的美，不是长睫毛或者画过的眉毛那样美，而是内在的美、动感的美、光彩的美。是不是他的灵魂似乎就在嘴边，说的话就像滔滔之水，不断涌流出来？”
雾轨听罢激动地抱住露娜，紧紧贴在露娜肩旁激动地回应道：“对！咱俩心有灵犀！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广博的胸怀，强壮的活力、清晰的思路、完整的思辨，滔滔不绝的口才？我感觉他充分体会过别的小马在漫长一辈子之中才能体会到的一切。班里所有女生都第一时间跟他要了联系方式！”
“或许他是永生者呢。时间可以缝合一切伤口，读完书，不能闷头反思，我必须得写出感悟，这事才算落实了。”露娜讲道。伴随着故事结束，露娜也收起真视之眼，把《夺牛记》塞进鬃毛里保管。一些学生走出图书馆，拍打着蹄中的篮球。
“雾轨，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不要和你父亲透露任何最近关于我的事。”露娜恳切道。
“嗯，你稍微给我点报酬，我永远不和他说。我看上了一款化妆品收纳盒，正发愁去哪个平台买最划算。”
“雾轨，咱没开玩笑。你也知道选举过后，我的一举一动不能再传进你父亲耳朵里。”露娜合上书，即将起身装作愤然离开的样子。雾轨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像她这种家里有几个字的千金随时都有可能变卦。
“行啦行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有个同学总喜欢编假话逗他周围的同学，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消磨别的同学的耐心。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愿意和他玩了。”
“看不懂，是属于没事找事。我能变成动物的事，是咱俩的秘密。为了感谢你，我决定邀请你做我最好的闺蜜。”
雾轨咯咯地笑了，“行啊！那我要投喂你，把你培养成专属宠物！你还要向我展示一些技能啊，本领啊。魔法啊。日后我要拟定一个训练表，投喂多少事物，能达成多少成就。”
“喂，我不玩养成游戏啊。”
“露娜公主竟然知道这个啊。这有啥，饼干是我花钱，你吃的穿的我日后报销了。当然，这个约定限定于每天的晚八点到十点有效。”
自习室被天花板上的多台电风扇吹得格外凉爽，四周的墙壁都贴有带有绿色三叶草的笔纸，地上的透明黄色瓷砖映出露娜纤弱的背影。历届校长与怪诞的几幅挂画由几只塑料狗子悬挂在电脑桌旁边的墙壁上。露娜瞥见一袋装公共雨伞的黑色塑料桶位于门旁，而窗外一直是一片阴沉的景象。
“行了，我正在给高中生当家教，能赚够零花钱。你上网查一下索罗·奥拉的故事吧，我打算把剧本拍摄时长缩短至五十分钟，并分成十个场景，每个场景再划分两幕进行拍摄。道具的事我来解决，咱都有现成的。”
“你这么说我也有专属武器。上周陪闪尘去庙里，我捡了一把轩辕箭，这玩意不论谁玩它，射出去的箭保证百发百中。等晚上我演示给你看看。对，闪尘也有。”
露娜心里不太平静，她不能确定持有武器等于做到不伤及无辜。她不确定，武器能扞卫权利，还是在自身性格的扭曲下转变成收割罪者灵魂的镰刀。“暂时收起来吧。”
“哦，那好的。”
雾轨在搜索条中输入传奇英雄的名字，无差别的搜索程序响应后，首标题末尾附带的链接便直接把雾轨的视线带入新的网页。“你安分点，我父亲他懒得管你。好像你说的这个传奇英雄挺出名的。我看看，资料上讲这家伙蒙住眼睛宰杀敌军，没有谁能在他的枪杆下幸存。敌军的亡魂流入黝黑的黑水潭，跑到死亡女神那控告这名英雄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他几乎没帮民众做啥善事，一天除了练武，就是去撩女孩。因此，网友们赋予他一个特殊称号，妇女之友。”
露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把薅住键盘上睡觉的银色猫搂入怀里，
“什么意思？他和这只猫一样附加万马爱属性？”
“风流倜傥，招猫逗狗。你知道现在女孩子反对“一见钟情”式火速谈恋爱，而索罗总是对漂亮的女孩一见钟情，并且他可以很快成为武器大师，达成情感专家却得一步一个蹄印。我估计，闪尘是个男子汉，但他不适合演这号英雄。哦，书里是不是说，少年时期的索罗杀了守卫的一条看门狗？”露娜不假思索地点头。
雾轨坚决摇头道，“那悬了。闪尘反对杀生。把这情节改了吧。”
离开图书馆，露娜还是变蜥蜴来混淆路马的视线。当他们经过红砖公寓地带，鹅卵石小路两侧加装了铁质栅栏，柏油树底下的花坛都长出了嫩嫩的绿叶，仿佛春天的足迹每天夜里都会从这里经过，留下它越来越鲜亮的蹄印。露娜才不觉得栅栏能保护当地学生的隐私。遗迹图书馆高塔他们暂时进不去，露娜就陪雾轨去图书馆紧挨着的未知森林。森林的中央环抱着一片山谷，山里满是郁郁葱葱，浓荫蔽日的缘古树木。雾轨说，之前她去里面玩的时候，每走一刻钟，便能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从附近流过，水中都是深色的小石头，投射在光影下，就会变成波光闪烁的漩涡。一团冰冷的大雾始终笼罩在森林上空，更是给这片寂静之地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大雾在寒风的推动下弥漫在山峰间、低矮的草地与河滩上，最后与小溪上蒸腾的冷空气混合在一起。
“学校这片始终春意盎然，日均气温不会低于二十五度。有单独护盾保护，谁也别想过来捣乱。不过等年末学校这临时改成冬天气候，为了给学生们营造气氛过节。那时候的森林，阴森得活像一排排骷髅，恐怖得很。溪水变得跟洪水一样可怕，混沌而狂暴。”
“它奔驰中撕扯着树木，嘶鸣般的怒号回荡在空中，暴雨常常让这声音变得更加沉闷。我说得对不对？你来过这？”
“是啊，学校图书馆找不到的资料，我就来这碰碰运气。”
雾轨与露娜止步于图书馆的门口。一片比较稀疏的林地一直通往森林深处，火红色的蘑菇从土壤里探出头来，依附在树干上汲取大树的养分。平时这基本没有学生过来借书，露娜这次来不见上次阻拦自己进去的守卫，守图书馆的反而替换成两只长绿色鬃毛的夜骐。等下，有一只深绿色陆马过来了，是他，就是他！闪尘！
是月神艾露尼，她再一次把自己拉入一个虚幻空间。
路上有很多坑洼的水潭，露娜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五官。她的面孔隐藏在一张纯黑面具之下，一双猩红色的瞳孔则是她唯一的五官特征。这一点，让露娜不自觉地吓了一跳。她的身体处于虚弱状态，走不了几步，就得停下来，扶住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喘气。
空地之上，只有插在地里的一根铁质长矛，和一个雾化形象。
黑影突然从露娜视野中消失，紧接着出现在她身边。露娜悬着的心提到嗓子眼。
一颗花苞破土而出，极速生长，变成一朵带有尖刺的玫瑰花。黑影直接探出蹄子烧断根茎，正对露娜，双蹄合在一起，把玫瑰花赠与露娜，并说出一句话：
“你的心灵掺杂太多杂质，还不能够去支配真视之眼的力量。我限定你在半年之内好好磨炼心智，使得无论多罪恶的灵魂都不能玷污你，你得时刻保持真诚才行！”
“你是不是月神艾露尼？”露娜的嗓音变得浑浊，说到末尾处肩头发颤。“既然你声称自己是，月球过去沧桑几百年，你在干吗？全指着你的信徒维护月球和平吗？真诚？他们欺负我这么多年，从来不想着关注我取得的成就，我干吗要对他们抱有期待？”
一股绚丽的金色能量像朵朵花瓣一样盛开从腹部盛开，花瓣渐渐扩大，覆盖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最终呈现在露娜面前的黑影完全蜕变，露娜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不会干预月球上发生的一切。除非我的生命受到不可逆转的威胁。而你性格骄纵任性没法助我巧妙化解本次危机。来了一个机会，你总是怒火攻心，用愤怒去焚烧孕育你的世界。小马之间，是没法做到和睦相处的。”
“那你认为夜骐小蝶就能做到了？”露娜把一朵花瓣从玫瑰花上扯下，夹在蹄心中，用另一只蹄子配合用力揉搓。很快，玫瑰花瓣上出现焦黑的褶皱，随之破裂。燃起一簇星火，整束玫瑰花也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无风却开始燃烧起来。露娜惊叫起来，赶紧把花扔在地上，奋力去踩，以扑灭火焰。
“她不会得意太久。关键是，你要去破局。换一种思维。”
“你说，他们都是夜之子，都是夜骐。夜骐和夜之子本来可以和谐共处的，包括夜之子内部也是。为什么要互相伤害？我怎么就劝不了他们好好相处呢？”
“那是不可能的。小马是有感情的生物，感情又是看不见的，而且又很容易改变，是个非常麻烦的东西。如果是友情或是爱情还好，如果是因为某种契机，转变为嫉妒或者是憎恨的话，就有可能会产生杀意了。”
露娜沉默不语，他仰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浑身冷得颤抖起来。
“你去演索罗奥拉的师傅，我允许你更改她的一些设定。我可以确切地说，这个角色是你渴望已久，想要去模仿的角色。她的生活轨迹是你打学生时期就向往的。”
月神艾露尼再次向露娜递花，这次是一株百合花。一层绿色的薄纱像蜂蜜一样裹住了百合花瓣，开得异常浓烈。露娜接过来仔细去闻，顿时感觉，自己真的是远离尘世，身处秘境。学生时期，魔法学院繁重的课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这个时期，自学能力成了区分好坏学生的一枚秤砣。因此，自学能力不佳的露娜牺牲了全部娱乐时间去掌握基础的知识。她根本没空去郊外游玩，向外自由灵魂仿佛被困在了知识的囚笼里。她开始对永恒森林感兴趣，更羡慕隐居在其中的斑马巫师，不用受世俗的压迫。
“你为什么，愿意去了解我？如果不是小蝶意外激活了我的能力，你还会躲着其他马，单独联络我吗？真的，我承受多次打击，蜷缩在墙角孤独地落泪。不等于说我是受气包，甘心这样！我希望你能了解，意志日渐消沉，行为上永远是消极的。这是我的常态，不等于说我认这个命。我想当一只海豚，可现实逼迫我去做一条鲨鱼。”
露娜拉紧袍子，夜幕已经降临。月神艾露尼静默着，尽可能用自身的光亮做点善事。
“他们都来自深海。”露娜又补充上一句，
“大家都爱海豚，一个像我这样从阴暗潮湿的海底逃出来的，又不讨小马喜欢的鲨鱼，难怪不是她的对蹄了。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但是，鲨鱼比海豚要厉害，不是吗？”是月神艾露尼的话。
“我突然觉得好累，你让我自己静一静，好不好？事情又不能一下子搞懂。”
远处，夕阳的余晖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夕阳渐渐西斜，染红了即将落地的太阳。月神艾露尼观望露娜在夕阳下拉长的背影，感叹道：“夕阳，也是以血染世界，太阳的终结者。不知道你还能再看到几次，这种悲伤的色彩。”
一束明晃晃的月光从露娜头顶打下来。她感觉到身体被抽空，那黑色的轮廓双肩冒出一阵浓雾，身体像是一尊蜡像受到阳光炙烤开始溶化。而这摸不到的身体之中却包裹着一副红色的骨架。骨架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脱离当下形态，在露娜面前重组，变成一支长枪。吟诵诗歌的声音愈发地靠近了，大量荆棘拔地而出，迅速堵住露娜来时的路。她满头大汗，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喊了出来。
“露娜！是我，雾轨！别担心，我这就带你去医务室！”
神秘的森林不见了，熟悉的环境又回来了。露娜此刻整匹马瘫坐在楼梯口。额头挂满了汗珠。雾轨蹲下来，正在贴心地用蹄帕轻轻帮露娜擦汗。《夺牛记》这本书还在，真视之眼还在。雾轨拿在怀里。
错不了，真视之眼蕴含的魔力将露娜带入了幻境。可月神干吗在意露娜扮演的角色？难道说，露娜出言这场戏真的可以改变夜之子对她的看法？从而能获取一点实质性的荣誉？
“没事，但我找到了适合你和闪尘的剧本。”
“闪尘？让他出演潇洒的男英雄？嗯，我表示很赞。不过这些个神话中记载的男英雄多半头脑简单，崇尚武力，并且都有点过于爱慕女孩。闪尘不好发挥，他也不一定有空出矿场。”
雾轨拉露娜跑到隔壁小自习室中详细商榷。一台电脑显然是雾轨在用，因为它的桌面背景被设置为闪尘与雾轨在演唱会拍摄的合影。
“这个可以改，而且我偷点懒，这次不演神灵角色。”
“那我发个短信问问，咱们去老一点的图书馆见面。对了，你这工艺品制作蹄法挺高超，能当放大镜，又耐摔。我出一千块，把她卖给我成不？”
露娜有些急，用魔法夺回来，雾轨一副无辜的样子。
“抱歉雾轨，这是非卖品，它的价值，无法被金钱所衡量。况且我不得不说，坎特洛特拍卖一件珠宝，十万是起步价。”
雾轨的小脸蛋修得红扑扑，她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不是学生吗？你也知道学生哪来好几万存款？我才不跟我父亲要钱。不过我那个室友倒经常去珠宝店挑项链。算了，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啦。听我说，夜之子无意跑去翡翠森林，然后遇到了你。你倒是请他步入森林，和她一起玩耍。你们不在乎时间流逝多久，认对方做好朋友。接着你朋友的家要沦陷，你却不能明面站出来帮他抵御灰烬军团。这不，朋友就没得做了。”
“悲伤的故事。我光这样讲故事，很难表达出任何深刻的内涵，夜骐不会喜欢看的。”
雾轨正在游览翡翠祭坛相关的介绍。六百多年过去，祭坛周围依旧生机盎然。
“我改动一下设定：还是夜之子。他现在是一名英雄，要去森林修炼。我接纳了他，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被他的风流倜傥、精湛的格斗技术所吸引。我开始想传授他一些禁术，并创造机会了解他的过往。所以我们坠入了爱河。送他回去之后，我悄悄地尾随他回到家乡。美好的爱情故事往往都会附加一个带刀的结局。观众肯定喜欢转折。到时候，我帮他一起抗敌，牺牲自己，助他抗战成功。”
露娜咳嗽一声，自习室的空调一直在送凉气。雾轨连忙当起贴身丫鬟，帮露娜拍打肩部，同事用魔法操作签字笔，按屏幕打字，编辑消息向闪尘发过去。
“太悲壮了，太美好了！露娜，你太厉害了。这样的话，我演啥角色？这英雄叫啥名？”
“索罗·奥拉。他秉承世间大义，穷尽一生，把自己献给家乡的安宁。”
雾轨向邻桌查资料的同班同学要来空调遥控板，关闭空调。她看着露娜使用真视之眼在读《夺牛记》，尤其是露娜的眼睛恨不得贴到书页上，不免觉得有点奇怪。那只银色猫咪跳到另一台电脑的键盘上，使得这同学文档没保存上，还被动敲打出一串乱码。
“我听过。他是个撩妹专家！闪尘演他可以提高情商！对了，网友说师傅还有个女儿！我要演他师傅的女儿！”
“那我演你的母亲。无意冒犯，请见谅。这师傅的家乡不在森林，掌握不少尚未被夜之子所知的精湛技艺。当然这戏里不能没有遗迹行者，所以雾轨，要不你来演遗迹行者？”
“倒也不是不行。你说她师傅的女儿是遗迹行者？我懂了，你想让我去和索罗谈恋爱对吧？我可以向他讲述翡翠森林中的动物事迹，也可以旁侧敲击，了解夜之子本地生活的贫苦。然后我又能默默地陪他去战场帮忙，动静更不会闹得特别大！”
雾轨越说越激动，电话那头倒是分秒间有了回复。露娜第一次开心地笑了。春日的柔情好似一泓清水，雾轨的乐观态度犹如一滴晶莹的露珠，在露娜的心头中激起一层涟漪，波浪不停荡漾。雾轨看到消息，明显比露娜更加激动：
“好消息！闪尘说他有兴趣，咱们晚上忙完了去图书馆那边见面！”
“我顺便问一下，你们俩，进度条走到哪了？”
“我和闪尘约定，他等我大学毕业后就向我求婚！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露娜默默注视着雾轨，重新把目光转回书页上。反正她没机会等到心上马了。你说黑晶王？黑晶王只不过是露娜这辈子结实的冤家，一颗总也甩不掉的橡皮糖。
“对了，你为什么眼睛离书那么近呀？你视力不一贯很好吗？”
“这不是老花镜，它可以帮我节省阅读效率。就好比它能扫描书本上的信息，然后概括出文本大意。马工智能你肯定熟悉。”
“知道啊，学校不让我们用这玩意写作业。自己的脑袋又没被搁冷库里挨冻。我们班有个男生，几乎见不到他平时使用电子产品。他做事也不是特别圆滑，整个人看上去挺木讷的。但他平均成绩每个月都比较优秀。他学习的样子真的很美。我能回忆起，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焕发出勃勃生机。它有一种内在的美。”
露娜翻到图书末尾，听雾轨这一番话，露娜不知为何总联想到高露洁。
“是不是不形于颜色的美，不是长睫毛或者画过的眉毛那样美，而是内在的美、动感的美、光彩的美。是不是他的灵魂似乎就在嘴边，说的话就像滔滔之水，不断涌流出来？”
雾轨听罢激动地抱住露娜，紧紧贴在露娜肩旁激动地回应道：“对！咱俩心有灵犀！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广博的胸怀，强壮的活力、清晰的思路、完整的思辨，滔滔不绝的口才？我感觉他充分体会过别的小马在漫长一辈子之中才能体会到的一切。班里所有女生都第一时间跟他要了联系方式！”
“或许他是永生者呢。时间可以缝合一切伤口，读完书，不能闷头反思，我必须得写出感悟，这事才算落实了。”露娜讲道。伴随着故事结束，露娜也收起真视之眼，把《夺牛记》塞进鬃毛里保管。一些学生走出图书馆，拍打着蹄中的篮球。
“雾轨，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不要和你父亲透露任何最近关于我的事。”露娜恳切道。
“嗯，你稍微给我点报酬，我永远不和他说。我看上了一款化妆品收纳盒，正发愁去哪个平台买最划算。”
“雾轨，咱没开玩笑。你也知道选举过后，我的一举一动不能再传进你父亲耳朵里。”露娜合上书，即将起身装作愤然离开的样子。雾轨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像她这种家里有几个字的千金随时都有可能变卦。
“行啦行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有个同学总喜欢编假话逗他周围的同学，浪费不必要的时间，消磨别的同学的耐心。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愿意和他玩了。”
“看不懂，是属于没事找事。我能变成动物的事，是咱俩的秘密。为了感谢你，我决定邀请你做我最好的闺蜜。”
雾轨咯咯地笑了，“行啊！那我要投喂你，把你培养成专属宠物！你还要向我展示一些技能啊，本领啊。魔法啊。日后我要拟定一个训练表，投喂多少事物，能达成多少成就。”
“喂，我不玩养成游戏啊。”
“露娜公主竟然知道这个啊。这有啥，饼干是我花钱，你吃的穿的我日后报销了。当然，这个约定限定于每天的晚八点到十点有效。”
自习室被天花板上的多台电风扇吹得格外凉爽，四周的墙壁都贴有带有绿色三叶草的笔纸，地上的透明黄色瓷砖映出露娜纤弱的背影。历届校长与怪诞的几幅挂画由几只塑料狗子悬挂在电脑桌旁边的墙壁上。露娜瞥见一袋装公共雨伞的黑色塑料桶位于门旁，而窗外一直是一片阴沉的景象。
“行了，我正在给高中生当家教，能赚够零花钱。你上网查一下索罗·奥拉的故事吧，我打算把剧本拍摄时长缩短至五十分钟，并分成十个场景，每个场景再划分两幕进行拍摄。道具的事我来解决，咱都有现成的。”
“你这么说我也有专属武器。上周陪闪尘去庙里，我捡了一把轩辕箭，这玩意不论谁玩它，射出去的箭保证百发百中。等晚上我演示给你看看。对，闪尘也有。”
露娜心里不太平静，她不能确定持有武器等于做到不伤及无辜。她不确定，武器能扞卫权利，还是在自身性格的扭曲下转变成收割罪者灵魂的镰刀。“暂时收起来吧。”
“哦，那好的。”
雾轨在搜索条中输入传奇英雄的名字，无差别的搜索程序响应后，首标题末尾附带的链接便直接把雾轨的视线带入新的网页。“你安分点，我父亲他懒得管你。好像你说的这个传奇英雄挺出名的。我看看，资料上讲这家伙蒙住眼睛宰杀敌军，没有谁能在他的枪杆下幸存。敌军的亡魂流入黝黑的黑水潭，跑到死亡女神那控告这名英雄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他几乎没帮民众做啥善事，一天除了练武，就是去撩女孩。因此，网友们赋予他一个特殊称号，妇女之友。”
露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把薅住键盘上睡觉的银色猫搂入怀里，
“什么意思？他和这只猫一样附加万马爱属性？”
“风流倜傥，招猫逗狗。你知道现在女孩子反对“一见钟情”式火速谈恋爱，而索罗总是对漂亮的女孩一见钟情，并且他可以很快成为武器大师，达成情感专家却得一步一个蹄印。我估计，闪尘是个男子汉，但他不适合演这号英雄。哦，书里是不是说，少年时期的索罗杀了守卫的一条看门狗？”露娜不假思索地点头。
雾轨坚决摇头道，“那悬了。闪尘反对杀生。把这情节改了吧。”
离开图书馆，露娜还是变蜥蜴来混淆路马的视线。当他们经过红砖公寓地带，鹅卵石小路两侧加装了铁质栅栏，柏油树底下的花坛都长出了嫩嫩的绿叶，仿佛春天的足迹每天夜里都会从这里经过，留下它越来越鲜亮的蹄印。露娜才不觉得栅栏能保护当地学生的隐私。遗迹图书馆高塔他们暂时进不去，露娜就陪雾轨去图书馆紧挨着的未知森林。森林的中央环抱着一片山谷，山里满是郁郁葱葱，浓荫蔽日的缘古树木。雾轨说，之前她去里面玩的时候，每走一刻钟，便能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从附近流过，水中都是深色的小石头，投射在光影下，就会变成波光闪烁的漩涡。一团冰冷的大雾始终笼罩在森林上空，更是给这片寂静之地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大雾在寒风的推动下弥漫在山峰间、低矮的草地与河滩上，最后与小溪上蒸腾的冷空气混合在一起。
“学校这片始终春意盎然，日均气温不会低于二十五度。有单独护盾保护，谁也别想过来捣乱。不过等年末学校这临时改成冬天气候，为了给学生们营造气氛过节。那时候的森林，阴森得活像一排排骷髅，恐怖得很。溪水变得跟洪水一样可怕，混沌而狂暴。”
“它奔驰中撕扯着树木，嘶鸣般的怒号回荡在空中，暴雨常常让这声音变得更加沉闷。我说得对不对？你来过这？”
“是啊，学校图书馆找不到的资料，我就来这碰碰运气。”
雾轨与露娜止步于图书馆的门口。一片比较稀疏的林地一直通往森林深处，火红色的蘑菇从土壤里探出头来，依附在树干上汲取大树的养分。平时这基本没有学生过来借书，露娜这次来不见上次阻拦自己进去的守卫，守图书馆的反而替换成两只长绿色鬃毛的夜骐。等下，有一只深绿色陆马过来了，是他，就是他！闪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