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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华长公主年少时,是定华公主,她曾有三位伴读,三位伴读皆选自朝臣家中。

    三位伴读,有两位出身名门,即刑部尚书府嫡四女司徒怡然,以及靖远将军府嫡长女叶悠,如今,司徒怡然已定下婚期,叶悠也早已是刑部侍郎司徒昊的结发妻子。

    司徒怡然与叶悠,自有母家疼爱、夫家尊重,至于另一位伴读,运气委实不大好。

    第三位伴读,名唤宋归雁。

    宋归雁之父不过是个五品文官,她母亲更是只是个卑微通房,从小到大,宋归雁是家中最不起眼的庶女,有时,连下人也能随意欺辱她。

    过于热闹,反而不利于读书习字,原本定的,是李嬅只选两位伴读足矣,也是机缘巧合,某年李嬅女扮男装外出游玩,意外撞见宋家嫡女当街羞辱售卖针线活的宋归雁。

    官家小姐出门抛头露面当小贩,放在晟京这样的地方确实是不寻常,李嬅的好奇心成功被勾了起来。

    李嬅故作买扇子,留心听了听,得知宋归雁母子在宋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常年缺吃少用,因母亲有疾,家中主母不管不问,宋归雁不得已做些针线活偷偷拿出去卖,好换些钱买药材。

    听出是怎样一回事,李嬅上前相劝,宋家嫡女却是不依不饶,骂李嬅闲人多管闲事,摆道理无用,李嬅亮明身份,警告那姑娘不许再欺负宋归雁。

    为难宋归雁之人离开后,李嬅给了宋归雁些银子,让宋归雁为生身母亲买些好的药材,宋归雁感激涕零。

    谈话之中,宋归雁一再说将来攒够了银子,一定会还给李嬅,李嬅认为宋归雁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便说:“日后,府里谁再欺负你,准你搬出本公主的名号唬一唬她们。”

    那时的李嬅,并不知道好心也会办坏事。她不知道她教宋归雁用她的身份保护自己,又从不在宋归雁被泼泔水、被针戳、被鞭子打的时候出现,那些热衷于欺负宋归雁的人会变本加厉地轻视宋归雁。

    在集市帮了宋归雁一回后,李嬅再次见到宋归雁,中间又隔了一年。

    那是李嬅即将过生辰,礼部送来宾客名单,李嬅看见天上飞过几只大雁,想起有宋归雁这么个人,临时起意想看看宋归雁一年来有何变化,决定加上宋归雁的名字。

    李嬅清早更改宾客名单,晌午,礼部官员便回禀说宋归雁命不久矣不便赴宴,李嬅吓了一跳,当即去宋府寻人。

    原来,宋归雁的嫡姐看上了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公子贺祈兴,而那贺祈兴却心悦于宋归雁,祸端便是从此处来。

    宋归雁根本不是命不久矣,而是被嫡姐骗出府,险些被人糟蹋。

    尽管宋归雁奋力自救,用花瓶砸晕歹人,尽管宋归雁艰难逃回家中,又极力自证清白,她夜不归宿,到底是败了名声。宋府主母做主,再不许她这“败坏门庭”之人离开宋府半步。

    李嬅到宋府时,正好看见宋府主母拿宋归雁当丫鬟使,李嬅气不过,牵起宋归雁的手,“从此以后,她是本公主的人,敢欺负她,就是与本公主作对!”

    李嬅知道宋归雁留在宋府还会再受折磨,很是放心不下,可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带走朝臣之女,于是,宋归雁成了李嬅的伴读,顺利随李嬅回宫。

    宋归雁敬重李嬅,李嬅也并不讨厌宋归雁,二人相处得还算愉快,宋归雁成了留在李嬅身边最久的伴读。

    甚至,司徒怡然与叶悠一个忙着帮兄长筹办婚礼,一个专心待嫁,先后出宫后,长达两年,宋归雁是李嬅身边唯一的伴读。

    李嬅初封皇太女之时,还曾这般说过:宋归雁有望成为大晟朝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出入外朝的女官。

    李嬅对宋归雁抱有期望,后来,宋归雁却没能成为女官。

    在李嬅忙着筹办女学,试图改变大晟王朝的一些规矩时,宋归雁对李嬅说:“殿下,谢谢您让臣女做您的伴读,臣女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嫁给心爱的人,相夫教子,安稳度过一生。”

    宋归雁会说这话,是因为,她凭着皇太女伴读的身份,足以配得上贺家门庭,贺家长辈已应允贺祈兴娶宋归雁为妻。

    人各有志,宋归雁自己做出选择,李嬅不强迫宋归雁做她不愿做的事,很快放宋归雁出宫。

    在宋归雁离开东宫后的第二个月,李嬅收到了宋归雁的请帖,在宋归雁离开东宫后的第五个月,宋贺两家联姻,李嬅并未出席婚礼,却为宋归雁准备了一笔嫁妆。

    在宋归雁成为贺家妇后,一则李嬅忙于政务,无暇分身,二则李嬅为宋归雁遗憾,为她自己遗憾,从此,李嬅与宋归雁之间,几乎没有交集。

    除了唯一的一次:贺祈兴误以为能凭借妻子搭上东宫,谋个高官,遂携妻拜谒,结果吃了闭门羹。

    窗外日光弹指过,一晃,数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李嬅不再是皇太女,只是步步艰难、失去自由的长公主,而宋归雁也成了他人口中的克死夫婿的扫把星,遭了夫家娘家双双唾弃。

    “三位,就是这里了。”

    甘棠与齐峰讲完宋归雁的旧事,马车恰好到了地方,从车窗看出去,顺着向导所指的方向,眼前是晟京郊外的三里坡,十来户农家院落高低交错。

    不远处的田野里,油菜花大片大片盛开,风自花海而来,送来一股淡而奇特的花香,庄稼长势喜人,麦浪层层叠叠,麦穗在阳光下散发努力成熟的光泽。

    马车停在大路旁,向导带路,浅黛、齐峰、谢婼婷三人沿着田埂拐过几道弯,又走过几段泥路,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这户人家并无院墙,用篱笆围出三面,篱笆不高,视线通畅,院里的大黄狗连叫三声,惊动主人家。

    “哪里来的毛贼!”

    主人家举着钉耙骂骂咧咧出来,甘棠定睛一看,是个面相凶恶的中年男子,五短身材,一口牙齿生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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